扎波罗热，乌克兰——去年春天，当俄罗斯坦克开进乌克兰南部城市克尔森时，这对年轻夫妇决定是时候离开了。
他们逃到了基辅，安东在那里找到了一份开出租车的工作，不久娜斯提亚就怀孕了。但她想念被留在家里的母亲。因此，上个月，新婚的Nastya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回去了。
回到俄罗斯占领的领土。回到这座处于混乱边缘的城市，双方都在为这场可能是八个月战争中最激烈的战斗做准备。回到被指控犯下暴行的俄罗斯军队的肚子里。
安东没能跟上。而阻止他的正是乌克兰方面。
“他们不会解释原因，”他周一在扎波罗热的一个国内流离失所者营地说，扎波罗热距离克尔森200英里。“他们总是让我掉头。”
上周末，安东一直在试图联系纳斯提亚，但她突然不接电话了。
“亲爱的，我很担心，”他发短信说。"收到留言马上给我打电话"
他得到的只有沉默。
联合国的数据显示，自俄罗斯今年2月入侵以来，将近1500万乌克兰人(占该国人口的三分之一)被迫离开家园，许多人将亲人留在了家乡。在流离失所者中，有克尔森的居民现在不顾俄罗斯占领下的危险和不确定的生活，以及被困在激烈战斗中的严重风险，迫切希望返回家园。
安东、娜斯提亚和其他像他们一样的人做出的回去的看似疯狂的决定，突显了战争给普通人带来的不可能的选择，他们陷入了效忠与情感的冲突漩涡中。当朋友和亲戚仍处于危险之中时，安全是不是更好?还是应该一起冲锋陷阵?
扎波罗热是一座工业城市，现在因为附近的核电站和俄罗斯声称已吞并但尚未完全控制的地区的首府而臭名昭著，无数逃离克尔森或周边城镇和村庄的人正在排队返回，寻找他们的亲人。
他们的任务变得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危险，因为乌克兰军队正在准备一场预期中的进攻，以夺回克尔森。科尔森是俄罗斯在2月24日入侵开始后占领的第一个关键城市。乌克兰军队一直在从北部和西部向这座城市推进，而俄罗斯人一直在撤退，并巩固了在第聂伯河(Dnieper River)东岸的阵地。第聂伯河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
上星期，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说，“俄罗斯恐怖分子”计划炸毁附近卡霍夫卡水电站的大坝，淹没克尔森和周边地区。俄罗斯声称，乌克兰正计划破坏大坝。上周末，占领区官员宣布，他们正在重新安置多达6万人，大约是克尔森市战前人口的五分之一。
几个月来，逃离克尔森和附近城镇的人抵达扎波罗热，他们通常经过多日的艰苦跋涉，通过数十个检查站，穿越有争议的领土。他们在一个改建的大盒子商店里受到欢迎，然后被安置在一个以前的酒店综合体里。理论上，他们应该在离开前停留几天。然而，有些人会滞留数周——不是因为他们找不到其他住处，而是因为他们在等待返回的许可。
38岁的康斯坦廷·布利埃(Konstantyn Buhlyai)是一名种植马铃薯的农民，他来自距克尔森市大约两小时车程的查普林卡镇(Chaplynka)，刚刚在扎波罗热度过了一个月。Buhlyai之前曾通过他妻子在网上发现的一个宗教团体把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送到犹他州生活。但作为一名军人，他不能离开乌克兰。他也不能回到他的城镇去找他的父母。
45岁的Ihor samoyly琴科(Ihor Samoylychenko)在过去一个月里也一直在等待返回，在他的情况下，他要回克尔森市。他的一个邻居一直在那里照顾他的两个孩子，一个8岁，一个10岁。他已经将自己的名字放入了一个电子队列中，以获得返回的许可，但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卡车司机萨莫伊利琴科用他那辆4.5吨重的车把三个家庭从克尔森运走，然后带着人道主义援助返回。但当他试图运送第二批家庭时，他在扎波罗热被拦了下来。乌克兰地区官员不让他返回俄罗斯占领的领土。
萨莫伊利琴科给扎波罗热省长和过境点的一名当地官员写了一封信，请求允许他回家看望孩子和生病的母亲。但当地官员以戒严令限制平民行动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地方官员将旅行限制归咎于国民警卫队(National Guard)，后者没有回应置评请求。目前尚不清楚，实施这些限制是为了防止人们自愿或无意地向俄罗斯当局提供信息，还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仅仅是战时官僚作风的一个特点。
随着克尔森周围战斗的加剧，萨莫伊利琴科变得更加绝望。
“扎波罗热说我们不能去，因为他们担心我们的生命安全，”他靠在酒店改建后的床铺上说。“但我什么都可以签，我愿意放弃任何风险;让我回去吧。”
在他对面的床上，另一位生气的家长不安地动了动。
Svetlana Yeremenko说，一个多月前，她从被占领的城镇Velyka Lepetykha经过24小时的跋涉，穿过前线来到扎波罗热，以便22岁的大儿子Ivan接受手术。但她离开了年迈的母亲、丈夫和12岁的小儿子。
“我们无法得到回去的许可，”耶列门科说。“他们说要排队，但队伍太长了，我们根本排不到。”
这对父母说，让他们远离家人的不是俄罗斯人，而是乌克兰同胞，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他们说，他们不同情俄罗斯占领者，也不幻想如果他们被允许回去会发生什么。他们说，生活在俄罗斯的控制下，他们觉得自己在自己家里就像二等公民。他们说，在俄罗斯占领时期拒绝工作的人会被解雇，而那些同意持有俄罗斯护照的人会得到轻松的工作和一次性付款。
萨莫伊利琴科说:“他们想要实施的是，你要么跟我们一伙，要么跟我们分道扬镳。”“如果你支持乌克兰，那就是‘dovidaniya’。’”
叶雷门科和萨莫伊利琴科说，他们还听说了俄罗斯人强奸、折磨和杀害当地人的传闻，这些故事与目前正在新解放城镇调查的说法一致。
回去的路也很危险。上个月，一个等待返回俄罗斯占领地区的车队被一枚疑似俄罗斯导弹击中，造成20多人死亡，数十人受伤。
然而，在扎波罗热的生活也有其自身的风险。欢迎中心附近发生了爆炸。因此，志愿者们说，国内流离失所者不再被允许聚集在那里。就在一周前，一架疑似伊朗无人机在作为避难所的酒店上空被击落。爆炸震碎了一些窗户，外面的停车场仍散落着玻璃。萨莫里琴科说:“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但我们的家人却不安全。”“我们生活在边缘。”
没有他怀孕的妻子的消息，安东有可能会走到崩溃的边缘。这对夫妇大约一年前在制造小型飞机的工作中相识。Nastya负责设计飞机，Anton负责制造。他们开始调情，然后约会，在今年的元旦，他求婚了。
“什么，你是白痴吗?”她说，然后拥抱了他，答应了。不到两个月后，俄罗斯从被占领的克里米亚大举入侵乌克兰南部。没过几天，俄国人就拿下了克尔森。
安东和娜斯提亚逃到了首都，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间公寓，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很快，他们就知道她怀孕了。
但娜斯佳担心她的母亲，想带她离开克尔森。“她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安东回忆说。他认为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于是带她去了基辅附近的布查、伊尔平和霍斯托梅尔:俄罗斯士兵被指控犯下暴行的郊区。
“我带她看了乱葬岗，”他说。“我告诉她还会再来一次。”
Nastya没有被吓倒。所以上个月，这对夫妇坐火车去了扎波罗热。但是他们不能一起回家;安东被告知不能陪她。当他说再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赢得许可，和怀孕的妻子团聚。但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住在这个由酒店变成的避难所，并在这里做志愿者:这里距离他的妻子和即将成为第一个孩子的人有200英里。
周六，她给他发了一张自己宝宝肚子的照片。
“哦，我的上帝，”他回答说。“惊人的”。
然后照片就停了。
安东给她打了一次，两次，九次电话，但只有沉默。
“我的阳光，我永远爱你，”他发短信说。“请您和妈妈小心，当您看到我的信息时请立即给我打电话并回信。”
他尽量不去想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然后，在周日，一条短信。
“巴尼，你好，”她写道。
“一切都好吗? ?”他回答说。“我很担心。几乎没睡。”
和许多在Kherson的人一样，她的互联网服务已经被切断。安东急忙想找个办法给她打电话，但手机、Facebook和其他应用都不管用。最后，他想起几年前用过Skype，于是试了试。突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安东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喂?”他说。“你还活着吗?”
娜斯提娅的回复和10个月前一样，那时战争还没开始，他们还没分居，他祈祷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什么，你是白痴吗?”她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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